每經記者｜涂穎浩    每經編輯｜廖丹    

“每年交8000元保費，交費30年，意味著保費花了24萬元，而保額只有30萬元，重疾險的杠桿太低了！”這是一位保險從業者的真實感受。動輒近萬元起投、杠桿率還不到40倍，高門檻、低杠桿的重疾險，已經把越來越多的人排除在外了。

引入中國30年來，重疾險一度被市場與客戶廣為接受，2015年~2020年，重疾險保費規模從千億元，快速上升至5000億元巔峰，在健康險中一險獨大。近年來，保費規模增速放緩，重疾險失速背后，業內人士總結認為，既有雜糅儲蓄成分，杠桿太低的內在問題，也有醫療險的替代、壽險“人海戰術”驅動失效的外部性問題。

重疾險的未來會如何演變？如今讓普通人高攀不起的重疾險，還能迎來需求重啟嗎？

高門檻、低杠桿，重疾險緣何越來越“高冷”

2020年11月5日，《重大疾病保險的疾病定義使用規范（2020年修訂版）》正式發布，自2021年2月1日起簽訂的重大疾病保險合同均應符合新規范。在2020年修訂重疾定義之際，健康保險費已經突破8000億元大關。重疾險在健康險業務總保費中占比近60%。

根據監管要求，2021年1月31日之前舊版重疾險全面停售，保險公司開展舊產品營銷宣傳，帶動一波重疾險銷售熱潮。在這一時期，4.025%的年金險逐漸淡出市場，人身險預定利率開始步入下行階段，包括重疾險在內的各類人身險產品面臨漲價壓力。

根據機構測算，當預定利率從3.5%下調到3.0%后，終身壽險、年金險、健康險、兩全險和定期壽險，對應的毛保費漲幅分別為19.5%、18.4%、16.4%、7.5%和3.5%。從利率敏感性排序來看，終身壽險＞年金＞重疾＞兩全＞定期壽險。

“當預定利率下調之后，用戶買到的每萬元的保額會變貴。”在4月8日的健康福·少兒百萬重疾險媒體溝通會上，螞蟻保金融產品專家史惠寧舉例稱，同樣是購買10萬元保額的重疾險，2020年之前預定利率是4.025%，而當預定利率到2.5%時，保費大概要攀升30%左右。“另外，預定利率如果持續下行，未來的重疾險保費還是會上漲的。”

在重疾險新舊定義切換、預定利率下調節點，市場不斷的炒停售行為，讓重疾險市場趨于飽和。史惠寧認為，因為重疾險動輒幾千、上萬元的費率，能負擔起這樣費用的用戶已經應買盡買了。“其實廣大用戶需求還在，只是沒有辦法負擔這么高昂的保費。市場傳統重疾險的供給和用戶需求之間是有不完全匹配的，它是有一定的鴻溝的。”

重疾險逐漸失去主導地位，還與近年來醫療險的替代不無關系。2016年誕生的“百萬醫療險”，重點對起付線和保額做了優化，提高起付線至絕對免賠額1萬元，保額提高到300萬元或600萬元，客群瞄準中等收入人群，帶來了醫療險快速發展。近兩年來，醫療險在健康險中的占比趕超重疾險，逐漸改變重疾險一險獨大的健康險市場格局。

發展30年，重疾險扛大旗時代已經過去

重疾險起源來自一位南非心臟外科醫生救治患者時發現的社會痛點：醫學手段只能挽救生理生命，而患者家庭的“經濟生命”需要專門的保障工具。上世紀90年代，重疾險引入中國，其形式類似于壽險，核心功能是讓患者在確診重大疾病時獲得一筆現金賠付，用于維持治療和生活，更多起到收入補償的作用。

2007年，中國保險行業協會與中國醫師協會聯合發布《重大疾病保險的疾病定義使用規范》（也被稱為“舊規范”），在此之前，重疾險發展缺乏統一的定義，處于偏野蠻生長的狀態。此后，重疾險的發展步入快車道，到2015年保費規模達到了1000億元，更在五年后站上了5000億元規模保費平臺。

“在2013年至2020年間，重疾險為何能成為扛大旗的一款產品？”在上述媒體交流會上，招商信諾總精算師付玉艷表示，重疾起飛是在2013年，底層邏輯是定價利率提升了，給重疾的創新提供了一些空間。期間，重疾險的創新都是在做加法。從剛開始一次性重疾賠付，加上中癥、輕癥，后來部分產品兩次重疾賠付，一直在做疊加。而這也是重疾險杠桿變低的原因之一。

付玉艷還指出，重疾險杠桿低的另外一個原因，在于“在過往重疾險設計中，通常會設計成終身的產品，本質上是一個儲蓄功能，因為終身壽險是死亡的時候給付。混到重疾里面，最后定出來的杠桿是比較低的。但從銷售端而言，件均保費更高意味著傭金相對充分，在粗放發展的大背景下，能保證銷售人員的利益”。

近五年來，伴隨著重疾險失速的還有代理人數量的驟減。有行業數據顯示，由于市面上重疾險絕大多數為長期險，若不考慮續期保費，僅看新單保費，會發現重疾險新單保費在2018年達到1000億元峰值后連年下滑，這與個險代理人規模軌跡相伴相生。可以看出，重疾險的銷售跟壽險經營節奏更為貼近。

重疾險扛大旗的時代已經過去，業內人士總結認為，既有雜糅儲蓄成分，杠桿太低的內在問題，也有醫療險的替代、壽險“人海戰術”驅動失效的外部性問題。

前景展望：未來重疾險將回歸保障本源

重疾險還有市場嗎？螞蟻保健康險總經理沈曄在會上交流時表示，全行業重疾險保單近3億張，其中一半來自獨立銷售的重疾險，而其他重疾險保單，基本都是與壽險進行捆綁的附加性銷售的產品，有些重疾險責任，并不是完整的重疾險，所以行業平均保額大概是七八萬元。這個平均保額是不夠用戶對于大病醫療的費用或者醫療康復的費用的。

“重疾險價格越來越貴，很多用戶不想買重疾，不是沒有重大疾病的需求，而是逐漸發現今天花在重大疾病這個險種上的錢跟最后生大病之后獲得的保額之間的杠桿率在不斷縮小。”螞蟻保重疾險負責人邱翔在會上分享認為，正是今天的杠桿率下降，用戶的需求不能匹配，才會導致現在大家對于重疾險的購買意向在縮小。

人保健康互聯網保險事業部副總經理孫曉駿在會上分享認為，重疾險的未來將會差異化發展：一是渠道的差異化，個險代理人賣的重疾險產品，一定和互聯網渠道的重疾險產品有差異；二是客戶的差異化，針對不同的客戶群，需要有不同的產品供給，比如終身重疾險面對高客單價的需求，諸如百萬重疾險的互聯網重疾險創新，則面對中低收入群體，人人可以買得起重疾險的這部分需求。

對于未來互聯網重疾險發展方向？孫曉駿認為，第一是去儲蓄化。因為傳統重疾險的儲蓄化成分比較重，導致整個產品杠桿率比較低，很多人覺得交了幾十年，保費幾十萬元，最后賠付也是幾十萬元，這種比較低的杠桿讓很多人望而卻步。所以，“去儲蓄化”是提高重疾險杠桿的必需的一步。

第二是普惠化。“目前大家都看得眼花繚亂的重疾險，其實就是在不斷做加法，不斷增加重疾的疾病種類，增加中癥、輕癥，增加多次賠、多倍賠等等，其實是不斷給重疾險做加法，讓產品越來越復雜，讓件均保費越來越高，沒有辦法觸達普惠的客戶群。”孫曉駿認為，可以通過做減法，專注于重疾險的核心保障本質，從而提升重疾險的性價比，讓它觸及到普惠人群。

第三是與健康管理服務相結合。重疾險本身就是健康險品類的一種，一定要通過專業健康險公司的健康服務，讓客戶在確診重疾之后能夠盡快康復，延長生存期，提升重疾之后的生存質量，這應該是保險公司設計重疾險的初心。

“從國際經驗來看，未來重疾險的趨勢一定是保障和儲蓄相分離，從銷售端到客戶端轉變，產品有足夠的杠桿才能有真正的生命力。”在付玉艷看來，回歸保障的本源，剔除干擾的因素，把最需要解決的問題解決了，將是未來行業重疾險發展的趨勢。

封面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 劉國梅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