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程成    每經編輯｜梁秋月    

近年來，一路高歌的房地產市場也讓家裝行業嘗到了甜頭。省時、省力、花費少……在這些直擊傳統家裝公司軟肋的口號之下，互聯網家裝公司野蠻生長著。

然而2018年還未過半，家裝行業卻迎來了“洗牌”。近期各地頻頻曝出裝飾公司“跑路”現象，有些是成立不到一兩年的新公司，有些是有著十幾年發展歷程的老牌裝飾企業。尤其是以“互聯網”之名快速擴張成長起來的互聯網家裝企業，近期更是接二連三曝出卷款跑路問題。

“檸檬樹裝飾”便是其中的典型。《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近日檸檬樹裝飾在杭州、南京、寧波、鄭州等多個城市接連被曝“停擺”，不少業主深陷其中，損失慘重。

檸檬樹裝飾蕭山分公司人去樓空

5月23日下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實地走訪了此次深陷旋渦中的杭州檸檬樹裝飾設計工程有限公司蕭山分公司（下稱蕭山檸檬樹），發現這里辦公室大門緊閉，而辦公室外，安靜得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而就在幾天前，數十名業主、工程經理等在此討要說法。

位于杭州市蕭山區金城路與金雞路交叉口西南角的藍爵國際寫字樓，遠遠望去，40余層高的寫字樓外表氣派。蕭山檸檬樹就位于這座大廈的33層。第三方平臺信息顯示，該寫字樓的租金在2~3元/平方米/天，物業費為6.5元/平方米/月，這一租金水平在該區域內并不低。

穿過寫字樓大堂，乘高速電梯僅十幾秒時間就到達大廈的33層。33層只有2家企業，蕭山檸檬樹占其中一小半的區域，粗略估計辦公區域有200余平方米。辦公室的前臺正對著公共過道，一旁的“檸檬樹裝飾”五個大字很是顯眼；左手邊是員工的辦公區域，中間是客戶洽談區，右手邊則展示著各式裝修建材。

                  蕭山檸檬樹店外，玻璃門已被轄區警方貼上封條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程成攝影

辦公區域內，有電腦、打印機、文件等物品擺放；辦公室外，也沒有前來討要說法的業主，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如果不是玻璃門上貼著“蕭山區公安分局北干派出所”字樣的封條，很難發現這里有什么異樣。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現場發現，在客戶洽談區，桌子上堆著快餐包裝盒以及礦泉水瓶，桌子旁的地上還散落著不少煙頭；在裝修建材展示區，花灑等建材跌落在地。而網上流傳的一條視頻也顯示，在該門店未被查封前，數十位業主、工程人員就曾聚集在此討要說法。

                            蕭山檸檬樹店辦公室內一片狼藉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程成攝影

玻璃門上，除北干派出所的封條外，還有涉事業主張貼的多個“蕭山檸檬樹業主維權群”的二維碼。在該門店外，記者多次嘗試聯系上述維權群的群主，但一直未果。

隨后，記者前往北干派出所了解蕭山檸檬樹被查封一事。據民警介紹，上周有人報警稱蕭山檸檬樹公司內有人搬走辦公物品，所以才在辦公室玻璃門上貼上封條，至于該公司是不是詐騙公司，相關部門還在甄別當中，并表示屆時不是由派出所介入就是由法院介入。記者了解到，目前已有十余位業主來此登記報案，業主涉事金額在4萬元至10余萬元不等。而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的信息顯示，蕭山檸檬樹已被工商部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

據了解，蕭山檸檬樹為湖南檸檬樹裝飾設計工程有限公司（下稱湖南檸檬樹）的子公司。《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先后多次嘗試與湖南檸檬樹官方聯系，但電話要么無人接聽，要么接聽后自動掛斷。

記者與該門店一名前員工取得聯系，其向記者表示，湖南蘋果裝飾設計工程有限公司（下稱湖南蘋果裝飾）在3月份出現問題，檸檬樹裝飾在5月份出現問題。“檸檬樹的債務糾紛目前我們都是跟湖南蘋果裝飾聯系解決的，但現在連蘋果集團負責人都聯系不上了，業主、員工目前都在維權。”其告訴記者，“集團一口咬定沒有能力賠償，希望大家能給他們一些時間多開立一些分公司，等盈利了再賠償，我也被拖欠了7、8萬元錢。”其還向記者表示，目前他們員工已被拖欠4、5個月的工資了。

檸檬樹官網信息顯示，其成立于2012年，總部設在長沙，目前已在全國17省、29個城市成立了50家直營店，服務超過10萬個家庭。

前實控人事發前與涉事公司“切割”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根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的信息顯示，湖南檸檬樹注冊于2012年1月10日，注冊資本為500萬元，并先后經歷過多次股東變更。其中2018年3月至今短短不到1個半月時間內就發生了3次股東變更。

首次股東變更登記發生在2014年9月29日，股東由李齊、張福軍、周昆、韓孟岑等4人變更為湖南蘋果裝飾、周坤；2018年3月28日，股東由湖南蘋果裝飾、周坤變更為李齊、張福軍、周坤、韓孟岑4人；4月13日，股東再次由上述4人變更為陳彩虹、周坤；5月11日，股東由陳彩虹、周坤再次變更為陳彩虹、湖南正麟商業管理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下稱湖南正麟）、湖南麒君商業管理合伙企業（有限合伙，下稱湖南麒君）、周坤。

值得注意的是，湖南蘋果裝飾的注冊資本為1000萬元，股東為李齊、韓孟岑，占股分別為99.9%、0.1%。而湖南正麟、湖南麒君的合伙人均為周坤、陳彩虹，其兩家企業均成立于2018年的4月17日。

雖然李齊在湖南檸檬樹裝飾出事前退出股東行列實現“精準切割”，但湖南檸檬樹裝飾官微早前在一則“真相說明”中承認其為湖南蘋果裝飾的子品牌。

為何在湖南檸檬樹裝飾出事前，李齊要與其進行切割呢？5月24日上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多次試圖聯系湖南蘋果裝飾負責債務糾紛處理的負責人王剛，但其電話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不過，根據《大河報》早前的報道，河南檸檬樹裝飾設計工程有限公司在今年5月初停擺時，其負責人李錕在接受采訪時曾表示，李齊、韓孟岑在4月13日脫離湖南檸檬樹股東行列，主要是因為當時蘋果裝飾集團的各地子公司，已經不同程度出現了危機，蘋果裝飾集團希望通過股權關聯割裂的方式，實現部分優質子公司與問題較嚴重公司之間的隔離。

回應稱將3年內2倍退還業主裝修款

對于湖南檸檬樹裝飾當前的困境，其在官微中表示，出現經營困境，一是因為湖南蘋果裝飾在各地的債權人，跑到湖南檸檬樹各地子公司鬧事，并引起恐慌情緒，進而導致湖南檸檬樹裝飾債權人的擠兌；二是因為業務嚴重依賴線上，而線上業務成本高、推廣費用高；此外，還有場地租金高、人力成本高、主業毛利低等因素。

根據湖南檸檬樹裝飾的回應，其出現擠兌，與湖南蘋果裝飾經營不善有著直接聯系。

記者注意到，目前在子公司中，湖南蘋果裝飾股權占比60%；分紅權方面，湖南蘋果裝飾占比40%，子公司總經理（股東）占比20%、管理團隊占比20%。此外，湖南蘋果裝飾還將經營權、人事權、財務權100%下放到子公司，只收取1.2%的管理費，后將費率降至0.9%。而權力的徹底下放，直接導致了其目前的困局。

李齊在聲明中也承認該模式雖然刺激了企業規模的快速擴張，但“利潤較少”。而其在2014年底將子公司總經理的收入模式由“一半產值提成、一半利潤提成”調整為“全部按產值提成”后，則“直接造成2017年子公司不顧毛利率、費用率放肆簽單、沖產值拿提成”，“最終導致2017年產生巨額虧損、現金流斷裂”。

湖南檸檬樹裝飾還表示，目前其在全國各地門店已無法正常開展業務，而就相關債務問題，其表示將同湖南蘋果裝飾一道，改變原有經營模式，用3年時間償還債務。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悉，在今年3月31日，湖南蘋果裝飾湖北子公司有關負責人因涉嫌合同詐騙被警方帶走后，李齊先后通過湖南蘋果樹官微發布多條聲明、蘋果債務解決方案等。

在上述聲明中，李齊稱不存在“子公司大量現金留至湖南蘋果裝飾”，表示將在3年內按應退金額的200%退還每一個業主的裝修款，全額退還項目經理、材料商、離職員工的欠款，并將通過引入外部融資、重組公司、重組團隊等方式解決當前債務危局。

其實，一直以來，本就低門檻、魚龍混雜的家裝行業競爭一直慘烈，只不過一路高歌的房地產市場掩蓋了這類野蠻生長、風險失控的家裝企業自身存在的問題。

“互聯網家裝只是個概念，這后面有很多的思想、理念和體系。”上海桂橙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總經理黃洪斌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他表示，互聯網家裝公司只有真正以客戶為中心、以客戶體驗為目標、以為客戶提供良好服務為理念，依托互聯網建立高效的模式和管理體系，才能生存下去。

“包括互聯網家裝在內的裝修公司接二連三曝出卷款跑路問題，這與其受到的監管較為薄弱有很大關系。”易居研究院研究總監嚴躍進認為，未來隨著新房精裝修交付的現象越來越普及，小型家裝公司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業主在選擇家裝公司時，切莫只看誰的報價低，要多看多走多對比。此外，嚴躍進還建議，可通過引入第三方監管平臺等方式加強對裝修資金使用的監管，充分保障業主、施工方等的利益。

目前，湖南檸檬樹官網上，“裝修費用至少省50%”“兩房兩廳一廚一衛一陽臺，全包66666元”的口號依然醒目。而上述檸檬樹前員工也向記者表示，全包66666元只是一種營銷方式，最后價格肯定不止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