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朱興明的作品很有意境
朱興明是重慶人,小時候因為意外失去了雙臂。在深圳街頭用腳作畫,打開了一片色彩斑斕的天空。喜愛描繪向日葵玫瑰郁金香等花卉,筆下是故鄉的山川河流。靠著雙腳的藝術,他肩負起養家的責任,完全自學摸索著不放棄藝術的夢想。他不僅是街頭的畫者,更是樸素的生活哲學家。近五年來,他的自愛自立和堅強不息,感染了為他駐足的路人。南山檢察院干警陳邁,經常買朱興明的畫還不時跟他聊天。他說,朱興明教會了他如何應對生活低谷,常常激勵他繼續前行。
“我畫畫,基本上是靠想?!?/strong>
8月21日上午,深圳市南山人民醫院附近馬路邊一株大榕樹下,朱興明正專心繪畫,他的腳趾熟練地夾著蠟筆涂描,斑斕的色彩從腳下涌出。榕樹足夠枝繁葉茂,慷慨地贈予他所在的這片四五平方米的小空地炎日下的陰涼。時不時有人駐足,有的是前來預定畫作,有的就是打個招呼然后靜靜觀看,有的閑聊幾句悄悄留下零錢。
朱興明租住在西麗,每天早上6時起床,7時左右趕地鐵來這里,一天下來畫八九個小時。這是他2012年剛來深圳時四處乞討晃悠感覺不錯的地方,然后就“駐扎”了下來。5年來,除了下雨天,他每天準時報到。
6歲那年,朱興明因為玩耍時觸摸高壓線雙臂被截肢。自此他開始用雙腳代替雙手,他的腳趾由于經常使用比普通人的腳趾頭大得多,使用手機非常靈活,不亞于一個普通青年用手操作的速度。
圖為朱興明描繪家鄉的湛藍天空。
昨天差不多一上午,他都在用深的和淺的藍色蠟筆層層渲染天空的顏色。他說,那是他故鄉重慶開縣的風景。這是周邊一位市民向他預定的畫作,價格在200元左右。畫面正中央是一座隆起的高山,他說當地稱作光頭山,有河水溪流蜿蜒向遠處群山而去,盡頭的天空無限湛藍。當地的水草、睡蓮、滿天星,還有紅色的無名花卉,均融入了他的畫作。他已經完成幾幅類似的畫作,但在睡蓮、水草的細節處理上有所不同。
畫這樣一幅畫,要12個小時左右。朱興明說,他從來沒有看過任何畫展,更沒有接受過美術專業訓練,基本靠自學。他畫過郁金香、向日葵、牡丹、玫瑰。他沒有刻意去模仿誰,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是內心的想法,“純粹的復制沒有什么意思,我畫畫,基本上是靠想?!?/p>
曾脫了衣服麻木乞討
那段時間他很絕望
對于在農村山間長大的孩子來說,用小石子到處寫寫畫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失去雙臂后,運動奔跑的時間大量減少,朱興明就用腳指頭夾著小石子在巨石上畫圓圈或者各種線條。后來,他發現木炭也能畫,便夾著木炭在地上畫,后來在墻上畫,畫樹畫山畫龍圖騰。初二時,他開始用蠟筆作畫。初三畢業以后,他再沒有上過學,在家的時間多是用畫畫來打發。
2012年,朱興明隨母親來到深圳。前半年,他試過在路邊乞討?!熬湍菢釉诮诌呎局8赣H后來讓我把衣服脫了露出雙臂,還有遍布傷痕的背部。這樣看著更可憐唄。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敝炫d明說,那段時間連哭都不想哭,一天到晚就一種表情——麻木。
那段時間他想到過死。一個下午,他坐公交車到了一座非常偏遠的高架橋上,想跳下去。朱興明回憶,“當時風很大。一個人也沒有,高架橋太高了,下面空蕩蕩的。我有點恐高開始感到害怕,猶豫了很久。”朱興明一直站在離海不遠的高架橋上待了很久,直到太陽落山。最終他打算回家,“回到家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家人也沒有發現。”
第一幅畫賣了20元
他感覺很“嘚瑟”
一個偶然機會,他看到有人寫字賣錢,朱興明想到自己也可以試著在路邊畫畫謀生。他賣出的第一幅畫是橙色的郁金香,4A紙大小的畫賣出了20元。說起當時的感受,他用了“嘚瑟”這個詞,“終于可以養活自己了”。
有人說他靠畫畫一個月最多能賺一萬五?!澳鞘俏覄傞_始在路邊畫畫,當時還是個小孩子。很多人因為同情,給了很多零錢,其實也就那一個月賺了那么多?!薄艾F在老了,老是坐著畫畫,人也長胖了?!敝炫d明笑著說,現在能收到的零錢少了很多,每個月靠賣畫差不多能有三四千元的收入。目前按大小規格他的一幅畫在100~200元。
之前有報道說他靠畫畫在老家買了一套房。他解釋說,很多人都誤會了以為房子都是他靠畫畫買來的。朱興明擔心這種渲染炒作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困擾, “一家人五年的所有積蓄買了一間總價20多萬元的毛坯房,還欠著親戚的債。這不是很正常么?”
“房子在8樓,沒有電梯,出去吃一頓早餐就算是鍛煉身體了。有八九十平方米,很大吧?”朱興明說,他對自己能幫助家里買房還是挺高興的。
畫完一幅自己滿意的畫感覺很美妙
在生活有了基本保障后,朱興明開始考慮如何把畫畫好?!爱嫯嫷氖赂匾?,我覺得自己在繪畫上還可以繼續努力?!?朱興明的腳邊還擺著一本好心人贈送的素描教材。朱興明已經在嘗試畫動物,還有人物風景畫。
圖為朱興明畫的小貓
他畫的老虎、貓狗、龍馬、兔子等雖然整體技巧仍待精進,但是在畫作里這些動物的眼睛非常傳神。小貓的無辜、龍的兇猛、老虎的慵懶自威等各種個性神情均通過眼睛傳遞出來。“畫畫很好玩,畫完一幅自己滿意的作品,自我欣賞時感覺是最美妙的?!敝炫d明談起來有一些興奮,“做人做事,最重要的是感到快樂,自我欣賞?;钤谶@個世界上是否幸福非常重要。”
絕大部分時候,朱興明聊天時是淡然的。說起以向日葵為題材的畫作,最為著名的畫家莫過于荷蘭后印象派畫家梵高。即使是太陽下如此熱烈的向日葵,在朱興明的筆下也透著冷靜。是生活改變了他。他說自己以前很感性,但現在越來越理性?!案行缘娜藭菀妆瘋麘嵟?,理性的人就像石頭一樣,是一種心靈上的自保?!敝炫d明說?!敖洑v會讓人變得越來越冷靜。其實我不愿意這樣,但是自己有時候總會感到孤獨?!?/p>
在街頭擺攤,他見過各色人等。有小孩會指著他說“看,這個人沒有胳膊,是個殘疾人。朱興明當時聽了覺得很難過。”也有家長跟孩子說,“這個人的畫肯定是自己買的,絕對不是自己畫的?!?/p>
后來他慢慢想通了,覺得自己小時候可能也是這樣直白?!澳切┘议L說不是我畫的,不是證明自己畫得好嗎?”朱興明說,遇到一些事情會感覺不開心,找到原因后想法就會改變。
圖為朱興明作品。
“懂得自我欣賞最幸?!?/strong>
朱興明有很多人生感悟,他也很樂意與人分享。他說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畫畫只是在做自己的事?!耙粋€人要懂得欣賞自己,如果能發自內心地欣賞自己某個方面的話,會過得非常幸福?!?/p>
畫畫不僅讓他能夠自立養家,還讓他認識了不少人。在醫院門口畫了快5年,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了這個充滿正能量的小伙子。朱興明如今已褪去當初的靦腆,和人自然地聊天。行人時不時過來跟他聊聊天預定一幅畫作,有的還告訴他最新的殘疾人補助政策建議他回家鄉申請,還有的就是靜靜地看他畫畫。附近巡邏的城管看到正在畫畫的朱興明,稱贊他非常有毅力。
在這些來來往往關心他的人群中,他非常感激南山檢察院干警陳邁,經常買他的畫還跟他聊天。陳邁說,這幾年來發現朱興明在繪畫技巧上的進步,而朱興明教會了他如何應對生活低谷?!瓣愡~總是跟我說我很激勵他。能夠激勵到別人也是好的吧。”
朱興明說,如果家里不需要養家,他想好好提升畫功。到處走走體驗各種風土人情,畫出自己所在的世界。見過更多人走過更多地方,對這個世界有全面的了解。他也想有機會到大學里學習一些美術、藝術類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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